幽冥访谈录-嬴政
编辑:时宇蜗牛 更新时间:2025-06-11 07:09:29
幽冥访谈录-嬴政
主角【嬴政,墨玄卿,扶苏】在古代,同人,年代小说《幽冥访谈录-嬴政》中演绎了一段精彩的故事,由实力作家“时宇蜗牛”创作,本站无广告干扰,欢迎阅读!本书共计7094字,1章节,更新日期为2025-06-11 07:09:29.076284。目前在本网 【ituitui.com】上完结。小说详情介绍:幽冥访谈录-嬴政
作者:时宇蜗牛 总字数:7094
类型:古代,同人,年代
幽冥访谈录-嬴政_精选章节
三界各位道友,吾乃冥府宣传部首席执笔墨玄卿,蒙阎君特批,有幸采访「千古一帝」。
嬴政,华夏首位称帝之君,其功过如日月悬天。
生时扫六合、筑长城、统度量,以铁腕缔造中央集权之基业;
北逐匈奴、南平百越,然泰山封禅时亦闻东海童泣……
逝后魂归冥府,仍不改帝王傲骨,在冥府更以「寡人」自称,令冥府各位鬼差咋舌。
生前执掌乾坤,身后亦成华夏焦点。
此番专访,将揭晓这位千古一帝对生死、权柄与永恒的独到见解,感谢三界道友支持。
**——冥府宣传部墨玄卿对话始皇嬴政**
时间:冥府时癸卯年七月初七,戌时三刻。
地点:忘川河畔·青磷竹舍。
采访人:墨玄卿。
受访者:嬴政。
1 幽室对坐
忘川水声隐约可闻,彼岸花在青石窗外摇曳生辉。嬴政未着冕旒,仅一袭玄色深衣端坐案前,指尖摩挲着半块残损玉璧。
墨玄卿:陛下,您幼年困顿邯郸,可曾怨恨命运?
嬴政:
九岁前,我名「赵政」,一个被父王遗弃的质子之子。
赵国上下皆因长平之仇视我如仇雠,寡人常被赵童掷石辱骂「秦狗」,母后掩住我口鼻颤抖道:「莫哭,哭声会招来赵兵。」
不知从何时起,邯郸街巷的水洼里,倒映出一个重新审视这世界的幼小身影。
后世史书记载我母子「褐衣不完,糟糠不厌」。
那时寡人便知,命运从非天赐。
归秦时,咸阳宫的笑声更是刺骨:「邯郸口音」是原罪。「赵姬之子」是污点。
最痛的却不是这些,是听见秦国孩童唱《秦风》时,我竟也觉得陌生。
继位后吕不韦视我为傀儡,母后与嫪毐秽乱宫闱……这些背叛比邯郸的石头更痛!
你问可曾怨恨?当然!
但怨恨是弱者的哀鸣,而寡人不是弱者,也不愿成为弱者。
寡人懂了,在这豺狼横行的世上,尊严不是叩首求来的,是你死我活拼出来的!
寡人要做那横行世间的虎狼,要让大秦的将士成为世人皆知的虎狼之师!
2 血色冠礼
墨玄卿:史书说您冠礼之日车裂嫪毐、摔死幼弟。亲手终结血脉至亲,可有过刹那迟疑?
嬴政:寡人冠礼钟鸣未歇,逆贼嫪毐的叛军血溅蕲年宫!
而寡人的母后正搂着那两个孽种,在椒房殿教他们嬉唤「假父」!
她可知那声「假父」……是在剐大秦二十七代先王的陵碑!
若容此**血脉存世,他日史笔如刀,写的便是我大秦王位沦为娈宠玩物!
九州疆土变作嫪氏儿戏沙盘!
断亲缘,是为斩断祸乱华夏的锁链!
清宫闱,方得续写天下一统的宏篇!
墨玄卿:陛下,那您恨您的母后吗?
嬴政:寡人更恨自己,恨九岁邯郸陋巷里,还会攥着她衣角啜泣的赵政。
寡人在邯郸时,赵国的那些公子用烂菜叶砸我,母亲总把我护在裙下,可裙摆缝隙里我分明看见她也在发抖!
(嬴政停留良久后)
可她是昭襄王孙媳!是孝文王的王后!是我大秦太后!她不是一个普通女子!
这恨早随咸阳冬雪渗入骨髓。
寡人埋了嫪毐党羽,埋了六国遗毒,却埋不了九岁孩童在母后怀中偷得的半分暖!
3 吕氏春秋
墨玄卿:陛下,吕不韦吕公「奇货可居」改变了您父亲的命运,同样也改变了您的命运,您对吕不韦吕公作何评价?
嬴政:他是寡人的「仲父」,亦是寡人的梦魇。
寡人少时在赵国为质,命如草芥,若非仲父,寡人早已湮灭于乱世。
彼时,他不过一介商贾,却以奇货可居,选中了在赵为质的父王。助父王逃归秦国,游说华阳夫人收父王为嗣,终使父王登基为王。寡人登基时年仅十三,吕不韦以「仲父」之名摄政,稳住了秦国的内政。
仲父任相国期间,推行法治、兴修水利,扩土三川、太原,使秦国仓廪充实、甲兵锋锐。
其主持编纂的《吕氏春秋》,兼收百家之学,为秦制奠定了思想基石。
寡人虽恨他,却不得不承认:若无仲父,便无后来横扫六国的强秦。
然吕不韦总以「恩主」自居,朝堂之上,目无幼帝;
宫闱之内,与太后私通,秽乱禁中。
寡人彼时虽年少,却已窥见权臣的獠牙。
吕相专权,他养门客三千,广布党羽,悬《吕氏春秋》于市门,扬言「改一字赏千金」,俨然以帝王自诩。
他献嫪毐予太后,伪作宦官,以求脱身。
不料嫪毐恃宠而骄,竟与太后诞下二子,更妄图废朕篡位!
蕲年宫之变,朕亲率禁军平叛,诛嫪毐三族。
寡人知晓:祸根在吕相。
他身为相国,却以权谋私,纵容嫪毐坐大;
他编纂《吕氏春秋》,倡「杂家」之道,与朕「以法为教」的国策相悖,不可长存。
寡人罢其相位,贬至洛阳封地。
若他安分守己,或可苟全性命。
可他偏不改商贾本性,广纳六国使节,收受贿赂,门庭若市。
洛阳城中,他仍似「无冕之王」,宾客往来如织,俨然第二朝廷。寡人赐书斥之:「君何功于秦?封十万户!君何亲于朕?号仲父!」命其迁蜀。他知寡人意图,饮鸩而亡。
寡人感激他铸就秦基,却也恨他挑战王威。
他若止步于商贾,可享富贵;若潜心学问,可成大家。然他偏要脚踏商、政、文三界,终成「悲剧奇人」。
他的《吕氏春秋》被寡人束之高阁,然其中「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」的宏愿,实为华夏文脉一炬。
4 烬火
墨玄卿:能方便说下您下令焚书具体的时代背景吗,还有您经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?
嬴政:焚书?终于还是来了吗?
那年咸阳宫宴酒气熏天,齐儒淳于越竟当庭嘶吼:「不师古法,秦必速亡!」他挥着分封制的破旗,妄图将寡人亲手缝合的江山撕回血淋淋的碎片。
满朝文武沉默如雪,文官垂首如霜打稷穗,武将按剑却指节发白,甚至扶苏竟也在席间微微颔首。公子们若裂土封疆,大秦战车上会重新碾出战国车辙;度量衡鼎将崩解成齐斛楚斗;小篆刚烙进竹简的笔画,转眼被六国虫鸟文蛀空。
原来这满殿朱紫,竟无一人懂大秦因何而立!
「愚儒惑乱黔首?」李斯这句嘶吼劈开死寂。
「私学不灭,则主势坠于九霄,党争生于阶下!」李斯的谏言犹如一把淬毒的匕首捅进百官脊骨!
儒生们高诵周礼时眼里的贪婪,寡人在邯郸陋巷时就早已看清:所谓「师古」,不过是给豺狼披上羔羊皮,好让他们把黔首撕成贡品!
阶下淳于越尤在嚎叫「效法三代仁政」,可寡人鼻尖嗅到的——分明是六国子民的尸臭!
朕的这把火烧的何止是书?
烧的是裂土分疆的根!让燕赵车辙再也碾不回战国泥沼;
焚的是蛊惑人心的舌!看那些「以古非今」的蛀虫,在法度熔炉里化成嘶鸣的青烟;
灭的是盘踞千年的幽灵!分封的鬼魂休想再掐住华夏咽喉。
墨玄卿:不过陛下您因为焚书在史书上被口诛笔伐上千年,您可曾后悔当初的决定?
嬴政:朕无悔!
「尔等只看见咸阳冲天的浓烟,却不见六国旧贵在灰烬里哀嚎,却不见华夏龙魂在仰天长啸!」
「烧尽三百卷私学谤议,方斩断复辟毒蛇的七寸!」
周室分封八百年,中原血浪淹过多少婴孩的头颅!
黔首不闻「齐王楚王」蛊惑,只见咸阳驰道直通边关粟仓!
稚童不诵六国虫鸟文,提笔皆刻同文同轨的华夏脊梁!
笑吧!骂吧!寡人宁背万世暴君之名——
也要把这片残破山河。
锻成一块砸不烂、劈不开、
永世不碎的青铜巨版!
纵使…
寡人无悔!
5 长城月照
墨玄卿: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传说流传千年。那些垒入城墙的尸骨,在您梦中可曾哭泣?
嬴政:寡人亲征云中郡那日,匈奴骑兵把孕妇钉在辕门木桩上!弯刀剐开鼓胀的腹胎挑出婴孩……上百具母尸悬在城垛,未断气的胎儿还在羊水里蹬着小腿!
那些蛮族的呼哨混着婴啼砸进耳膜!比孟姜女的恸哭刺耳千倍!
你说长城下埋着冤魂?可若没有这道砖石脊梁,整个中原都是匈奴砧板上的鱼肉!
修长城死万人,不修长城死百万!寡人虽用尸骨垒出屏障……让关内农妇能平安生下啼哭的孩儿!
6 沧海遗珠
墨玄卿:陛下您批复徐福携三千童男女蓬莱求仙,可知那只是骗局?
嬴政:批阅徐福奏疏那天,寡人在铜镜前站了一夜,镜中白发已爬满鬓角!
这朽躯……竟比六国城墙崩得更快!
寡人岂不知童男女是喂了海蛟?
可每当夤夜惊醒,耳畔尽是六国战马的嘶鸣!
韩魏遗贵在暗巷磨刀,楚地巫祝咒我早亡……这亲手缝合的江山再裂开,千万尸骨的血灼烫着寡人的内心!
寡人不甘!
寡人宁受千载骂名剜心蚀骨,也想赌……赌这蓬莱仙岛确有此事,寡人还能挺立!仙药?呵……吞下这谎言的脓疮,名为永恒的恶鬼!
「长生?」寡人早该明白——徐福船队载走的不是仙药,是三千朵未开的秦隶!可这双握惯剑柄的手……竟不敢松开权柄半分!
【柒·长子扶苏】
7 长子扶苏
墨玄卿:若知长生无望,陛下可会立太子?可会重点培养扶苏公子吗?
嬴政:立储言之过早!
扶苏曾为田垄间半块《诗经》残简垂泪。
寡人曾觉得,这双悲悯的眼,如何镇得住六国遗贵暗燃的复辟鬼火?
扶苏曾解裘衣覆于冻僵戍卒尸身,蒙恬的军报中提到:「公子分食卒伍,士卒皆泣曰仁君
寡人当时批复:「妇人之仁!长城要的是嗜血的虎,不是垂泪的羊!」
寡人想让他知道,让天下记住,大秦法刃从无慈悲!」
可扶苏握剑的手颤抖如秋蝉,剑锋偏斜仅削去囚犯发髻。
寡人给他造了斩鬼的铡……他却把它熔成纺线的梭!
扶苏他(长长的一声叹息),他太仁慈了。
寡人该带他踏遍这如血染的江山。
函谷关外,教他看六国焦土如何长出秦粟;
长城垛口,命他抚民夫白骨听匈奴马蹄;
阿房宫阶,逼他执法剑斩尽复辟鬼火;
可这具残躯终究把他困成了史书里一声「公子扶苏」的叹息!
8 沙丘遗恨
墨玄卿:史载您临终诏书被赵高篡改。若重来一次,可会亲手将玉玺交到扶苏手中?
嬴政:
寡人弥留之际写下「与丧会咸阳而葬」,这七个字就是传国玉玺!岂料赵高这豺狼竟伏在榻边舔舐寡人的鲜血!
寡人筑长城防胡马,设郡县防裂土,独独忘了给榻边佞臣套上锁链!
说到复苏,正因复苏仁德如明月,寡人送他往上郡吹塞外罡风!
欲熔儒家仁心成法家铁甲,要长城烽火淬炼储君胆魄!
他接伪诏时若有一分像寡人,就该提三十万锐士踏平沙丘!
寡人写给扶苏的信只有十二个字:「以兵属蒙恬,与丧会咸阳而葬。」
逆诏称他「无尺寸之功」「为人子不孝」,命其自裁谢罪。
听后世之人述说,蒙恬曾夺过诏书道:「陛下命你我统三十万大军戍边,若真欲赐死,何须密诏?此必奸人诈谋!」但扶苏已听不进劝谏。
寡人竟不知,扶苏与寡人竟相疑至此。
身为人父竟如此失败,身为帝王也是无奈至此。
寡人在位三十余年,从未冤杀任何一名大秦肱骨,复苏他又何至于此!
兴许是寡人对他太过严苛了!
墨玄卿:陛下,对于李斯和赵高您怎么看?
嬴政:
寡人扫六合、定乾坤,以铁血铸就大秦基业,却终使江山倾覆于宵小之手。
李斯与赵高,一为朕之肱骨,一为寡人之心腹,映出寡人之殇。
初遇李斯时,他献《谏逐客书》,字字如剑,刺醒朕狭隘之心:「泰山不让土壤,故能成其大;河海不择细流,故能就其深。」
其才如皓月,助寡人一统文字、度量衡,废分封而立郡县,使天下车同轨、书同文。
寡人视其为帝业之柱石,许他「丞相」之尊,门庭车马千乘,煊赫无二。
沙丘之夜,寡人命悬一线,赵高跪捧玉玺,胡亥伏榻啜泣。
李斯正立在三步之外,他的脊梁依旧笔挺如松,可寡人看见了他袖袍下颤抖的手指。
「李卿,拟诏……」寡人以气声撕开裂帛,「以兵属蒙恬,与丧会咸阳而葬。」
李斯倏然抬头,朕知他心中惊雷:扶苏在九原边关与蒙恬论《诗》《书》,赞「仁者爱人」;
在朕焚书时跪谏「民为贵,社稷次之」。
寡人知道这些碎片在李斯脑中拼成噩梦,他毕生构建的法家帝国,正被「儒」字碾作齑粉。
「陛下……公子若废法崇儒,商君之制将倾啊!」他的声音有些嘶哑。
寡人的叹息在胸腔淤积成血,这愚臣!
「卿……糊涂!」寡人欲怒斥,却咳出黑血。
他竟以为仁君必废苛法,却不知仁者更需秩序,扶苏仁厚必不会苛责于他,况且还有蒙恬,扶苏又怎会废法自毁长城。
赵高持玺近侧,窥得李斯致命之弱,贪恋权位,励志将法家推到百家之首。
赵高言:「长子即位,必用蒙恬为相,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归乡里!」
李斯闻之色变,竟背弃寡人之遗诏,与赵高合谋篡改圣意,立胡亥而弑扶苏。
李斯提笔改写遗诏的身影如断脊之犬,这一笔,腰斩了大秦国运,也腰斩了他自己。
他总说「法治高于人治」,却在权力交接时背叛法治精魂。
他自诩「忠臣」,狱中上书列七宗功业,但是寡人若冥府相见,必以五刑鞭其魂!
赵高原是隐宫罪奴,寡人怜其通狱法、敏于事,赦其死罪,命为胡亥之师。
寡人生前未觉其险,反信他掌管符玺,岂料沙丘之变,他竟扣朕遗诏,以胡亥为傀儡,操弄乾坤。
此人善窥人心,他教胡亥以严刑立威,诱其深居禁宫,隔绝朝臣;更编「指鹿为马」之戏,使忠良噤声。
赵高杀蒙恬、灭宗室,使朝堂血雨腥风。
李斯曾劾其「贱隶擅权」,然胡亥视赵高如父,反将李斯交其凌虐。
赵高令爪牙伪作御史,轮番拷打李斯,迫其认罪;待朕儿胡亥遣人查验,斯已不敢言实,终被腰斩咸阳市。
寡人用李斯,取其谋略;用赵高,取其驯顺。
二人皆出荀子门下,一擅治国,一精权术,然心术不正者,才愈高,祸愈烈。
9 幽冥故人
墨玄卿:冥府两千年,陛下可曾遇见旧部?
嬴政:
子时雾浓时蒙恬总来,抱着一瓮北疆冻土摆开残局。
「陛下看,蓼花从砖缝里钻出来了,像不像当年函谷关将士伤口绽的血?」待寡人欲触那花瓣,他连人带棋化作血雾……终究是我嬴氏负了他!
曾经见到老将军王翦跪在奈何桥头,六十万秦锐士的亡魂在他背后列阵。
曾见章邯蹲在血河边捏着陶土:「陛下莫怪……章邯降楚时摔了军旗,得补够八千兵俑守您陵寝!」他身后堆着缺臂断首的残俑,每尊脸孔都是巨鹿之战自刎的秦卒……
曾见杀神独坐三生石畔磨刀。「武安君在等谁?」寡人掷酒囊过去,他刀尖挑开封泥冷笑:「等长平四十万赵卒魂灵散尽!」武安君终究没有放下。
若寡人是太爷爷,下的诏书估计也是一样的,终究是为了大秦。
倒是寡人若是太爷爷,定会命武安君直逼邯郸。
【拾·汉承秦制】
10 汉承秦制
墨玄卿:陛下可曾遇见过汉高祖刘邦?他是您的继任者,秉承秦制建立了大汉王朝。
嬴政:
说起他倒也有趣,那日寡人在忘川河畔独自饮酒。
刘邦虚影在忘川河上缓缓凝结,腰间还佩戴着寡人的赤霄剑。
脚步踉跄跌跌撞撞:「天杀的!是谁!谁毁了朕的未央宫?」
「不必咆哮了,那不过是黄土一抔堆就的大坟罢了。」
「你是何人,关你甚事,朕都死了也不得安宁。」
「『刘三儿』,不过以沛县匹夫之身,侥幸窃得神器罢了。」
「侥幸?」刘邦胸中气血翻涌,「暴秦何等酷法苛政,驱使天下如役牛马!骊山帝陵之下,骸骨叠作几座山?修直道边埋进多少白骨?『戍死者固十六七』!咸阳宫中,陛下高高在上,可听见关东大地那燎原的哭号?!这天下,岂是侥幸?」
「不对,你是,你是始皇帝,我见过你!你和当年一样。」
寡人站在废墟之上,俯视着眼前激愤的人影:「六国?诸侯割据,战无休止;文字歧异,车不同轨。我铸此基石!『暴』?乱世安天下,不用霹雳手段,难道去讲仁义教化?若非此基石,『刘三儿』你的汉家天下,筑于何处?若基石朽坏,你何曾高卧长安,睥睨那关东诸侯的觊觎?」
「哼!」刘邦鼻息在这寂静的废墟间显得尤为空茫,「罢了!」
他干脆坐在一段倾倒断裂的粗大梁柱上,动作带着昔日市井的直率。「这基石确实是硬!可硬的石头也硌脚啊,始皇帝。你手下那些当官的,个个如虎狼撕咬百姓,税赋重如山,律令密如网,稍有差池,便是灭顶之灾!」
「始皇帝,当年我率兵西进,穿过函谷雄关,踏入咸阳宫阙之时,亲眼见过你那份疆域图卷!」他在空中缓缓铺展,展开那卷消失于尘土的宏大画卷,「关山九郡、四海辐辏!万里的驰道,连缀星宿一样精准的驿站!『书同文、车同轨』……那般雄阔!那般整饬气派!那是……那是扫平八荒、囊括六合的手笔,绝非我等寻常草莽所能窥见的境界!」
「然其太过峻急苛严,如紧绷欲断的牛筋啊!」他语锋一转,微微停顿,「我起自布衣,深知耕夫织妇的筋骨里,藏着何等韧性与隐忍,那亦是世间另一条奔腾不息的暗河。」
「我汉廷沿用秦制,是取其筋骨、用其框架,但有仁恕容情可通融,赋税之下,有体察疾苦能喘息。」
他目光炯炯,声音开始洪亮,竟带上一丝压抑多年的豪气,「内里骨架是您的法家铁则,撑着社稷不倒;外面嘛,裹了一层柔韧亲民的儒家布袍,让这天下瞧着顺眼些、和气些,更不容易硌破黎民那颗日夜劳瘁的心呐!」
「『外儒内法』……」寡人听到这些之后内心如古钟撞击后的余韵,寡人继续看着刘邦那张市井与王气交织的脸孔:「你刘季,竟有如此心机算计?」「天下人骂我苛猛,笑我求仙执妄。然则,开万世太平,岂有万全无虞之策?即便以天下之重,也只堪承此短暂之功业!万里河山,不过是一份巨大又烫手的礼物!你说,『仁恕容情』?寡人当年焚书,岂只为治一人之心?乃绝其燎原之根!天下刚定,六国遗族之心未死,若容百家之言煽惑其志,动乱复起,你所谓仁恕,真能平息那滔天逆流?」
刘邦沉默了好久……
「寡人,筑此地基,纵有缺憾,终究使天下人皆知『统一』为何物。后世帝王,谁堪背离这个法则?而你,用那层叫『儒』的蜜糖包裹其外,掩盖了里头的铁律刚肠,倒也使得这基石更易于通行踏足,不致人人皆避之如烈火毒蝎。你所延续的这脉络里,未尝没有我对天下最初那番一统的雄心,才是人心所归的最终出路。」
这时,忘川河水在眼前展现出另一幅宏阔图景:一卷卷儒家典籍被郑重地供奉在中央高台之上,四周有无数竹简文字正闪耀光芒,它们被编缉抄写,最终随着汉家驿骑,穿越千山万水,飞往帝国疆域内每一个郡县角落。这流动不止的文明血脉,以远胜于昔日秦法更为柔韧而恒久的力量,丝丝缕缕渗入无数人的血液和记忆深处。。
寡人凝视着那片流动的光影,视线在巨大的疆域图上良久,最终定在刘邦身上,「当年寡人修驰道、设驿站,只为飞传军情急报;今日你所铺设的,却是另一部无形无迹而浸润四方的『秦律』,更为柔韧,却也更加无所不至。你重新捧起了典籍的薪火?」
「是!这便是第二条『秦律』!」刘邦的声音响彻空旷的废墟,「法家筑其筋骨,铸成帝国之基;儒家书同文、明人伦、守礼序,驯服刚硬刀兵之余威,使它们渐渐化为世间经纬。天下大定,既要依仗始皇帝您所奠定的律令如金如铁,更要凭依这内在教化如水如歌!内外交济,方为我华夏之元气!」
「寡人当年以为,建此长城便足够,如今看来或许这基石之上,终要有人搭建一座宽敞宏大的殿堂,使之免于风雨倾摧。你刘季,倒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瓦匠。」
刘邦摸索着身上的旧布袋,动作粗砺得如田间农夫,「饿了吧,始皇帝?」他竟掏出半块干硬的麦饼,啪嗒一声,掰开成两片,「来!且食!」那市井的气息瞬间袭来。
寡人缓缓接过一半:「后世或分或合……不过如这掰开的麦饼。终是一块麦面揉成!」
刘邦把另一半迅速塞进自己口中,粗豪地咧嘴笑着:「对对对,终是一块麦面揉成!还是始皇帝您有文化。」
11 千古一帝
【拾壹·千古一帝】
墨玄卿:见后世称您「千古一帝」,可觉欣慰?
嬴政:
后世评我功业千秋,颂我统一伟绩。然,寡人深知这「千古」之名,一面照见不朽之功业,另一面却也印下了斑斑血痕。
忆昔年少入秦为质,那时六国如狼群环伺,秦境之内宗室掣肘权柄分崩离析,强敌临境威势汹汹。弱秦,如匍匐伏于虎豹环窥中的垂危之麋鹿,那时便知唯有锋锐如霜雪方可使社稷立稳脚跟。
尔等可知函谷关晨曦中的霜寒?可知新郑城头的月色是何种颜色?可知易水呼啸而过的冰冷是怎样将战士的盔甲冻结成铁?
将士们以血肉为盾,将勇气作矛,踏过多少血浸透的赤色土地!
我并非不知那代价有多巨大。
函谷关每一次告急军书飞驰而来,我都能在咸阳闻到那血腥气息;
六国城门被秦之铁蹄碾碎之际,寡人仿佛也听到了哭声:母亲失去了儿子,妻子失去了丈夫,稚童失去了父亲,幼弟失去了兄长;
但寡人无悔!
「车同轨,书同文,行同伦」!若此功业仅为一时战阵征服、疆土叠加,寡人又何必铸造度量衡器、定小篆、推律法?
每项诏令皆刻印于青铜诏版之上,留存后世!
寡人筑长城而西拒匈奴,开灵渠以贯通八百里秦川。
后世史书常以「暴」为朕冠名。提及焚书,六国旧典之中,自然积淀着先王治理的微光智慧,然而其中亦深嵌着各自为政的顽疾痼疴,沉溺于「周礼旧制」而妄想复辟分封,若推行郡县新制,必焚之。
更令后世哗然的「坑儒」一事,其刀锋所向并非真学硕儒,而是那些打着古礼旗号、妄议朝政、私下勾连六国贵胄、煽动反叛复辟的复国遗徒!
是以徐福为首公然以长生不老为饵窃取帝国财富的方士;
各地商贾以六国旧制之名横征暴敛;
边鄙之地私铸钱币扰乱市场;
六国余孽藏于故地煽动民心,蠢蠢欲动;
寡人于大争之世循铁律稳天下大势,平定六国余孽。
命李斯完善律令条款,为百姓计,秦法须昭示一切角落,令一切鬼蜮心思在这光芒下暴露无遗。
寡人巡游四方,刻石颂德,非为虚名,车驾碾过驰道,统一意志安定各方;
琅琊刻石下俯视万里海疆!
铸造的十二金人消天下兵戈!
所谓「千古一帝」之称谓,世人笑骂盛誉皆为过客之风,拂过山崖,终化为虚无;
寡人之高台终将坍塌成孤冢,寡人之诏令化为故纸烟尘。
那绵延千载华夏根基之统一脉络如脊梁铁铸,山不倒,脉不绝……
「千古一帝」之重?朕自铸九鼎承其重负,亦以血肉之躯扛起千秋一脉!
万载而下,愿有人看透帝王功业之下,那流淌于华夏血脉深处的凝合之力。
纵使大秦化为尘埃落入泥土,而华夏的骨架,终如一鼎,挺立苍穹。
12 愿
【拾贰·愿】
墨玄卿:若能许一愿,陛下所求为何?
嬴政:
帝王功业终化尘,唯山河血脉永续!
愿沧海桑田翻覆,再无稚子啖辱偷生!
愿烽火台永熄,戍卒骨血浇灌之地皆生红蓼!
愿我华夏,龙耀九州!
愿我华夏子民,人人如龙!
墨玄卿:承蒙陛下赐教,也借用陛下的话结束这次访谈。
愿我华夏人人如龙!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07:09:29